原标题:集权还是去中心化?MakerDAO 的治理迷雾
1. MakerDAO 的发展
在稳定币 DAI 概念公布后的第六年,今天的 MakerDao 协议仍然是以太坊链上最成功的 DeFi 应用之一。
和创始人 Rune Christensen 在 2015 年 3 月留在以太坊 Reditt 上的长帖 《Introducing eDollar, the ultimate stablecoin built on Ethereum》中的计划一样:Maker 基金会(Maker Foundation)在以太坊上创建了一个 DAO 并发行与美元挂钩的稳定币。基金会的主要职责是指导项目的开发和管理工作,作为 CEO 的 Rune Christensen 也在不断引领着蓝图的实现。
2018 年 9 月,基金会通过提案;第二年 MCD 上线,即可以从 Maker Governance 批准的各种加密资产中生成稳定币 DAI。DAI (以前称为 SAI**)**是以太坊上的稳定币,也是加密世界中第一个由 DAO 管理的稳定币。
MakerDao 以 DAO 治理提供了创新的解决方案,打开了加密货币的金融新机会。加密货币市场波动剧烈,中心化稳定币如 USDT、USDC 等不断与监管作战,去中心化稳定币 DAI 打开了新模式。第一个突破口是 DeFi Summer 的繁荣,市场对稳定币的需求激增,DAI 更高的透明性。第二个突破口始于 Terra 的崩盘。
截至 9 月 14 日,根据 CoinGecko 数据,DAI 流量量约 6.38B。这些流通中的 DAI 证明了人们想要更多的访问权限、更多的机会和对自己财务的更多控制权。
CoingeckoMakerDAO 作为以太坊上领跑的借贷平台,主要的目的是以借贷业务为切入口推动金融民主化进程。关于 MakerDAO 协议的运行流程,文章在这里不作过多介绍。现在,我们将目光聚焦在它的治理逻辑上。
2. MakerDAO 如何治理
在聊 MakerDAO 是怎么治理之前,我们先确认一下「什么是治理」。根据 MakerDAO 在治理提案中的描述,治理指代:“如何控制组织,同时描述了谁对该组织的利益相关者负责。治理就是要在一组不同的治理团体认为对组织最好的东西与对组织实际上最好的东西之间取得平衡。”
在利益相关者和组织内部平衡两者间,我们简单解释 MakerDao 协议的四要素:
1)MakerDAO:项目的开发最初由 Maker 基金会领导,在 2018 年交由 DAO 组织 MakerDAO。2021 年 5 月,负责协议开发大部分工作的 Maker 基金会宣布将解散基金会,开发和治理责任将逐步过渡至 DAO。从治理框架上来看,MakerDAO 并不是有最终决定权的领导者,更像是社区的指导者,确保项目能完全去中心化地运行。
2)$MKR:$MKR(MKR 代币) 于 2015 年 8 月推出,是具治理功能的代币。从 DAO 的模式上来看,权利是下放给 MKR 代币的持有者。持有者参与治理决策,承担系统运行的责任,也承担自己的「资金」信托责任。$MKR 是决策者,投票修改如其智能合约中的参数等的治理决策来确保 Dai 的稳定性;也是防御者,防御任何与整体治理目标背道而驰的提议。$MKR 的所有者组成了 DAO,$MKR 持有者也可以通过代理人(delegates)进行投票。 $MKR 的投票结果掌握协议日后发展定位。
3)Maker Protocol:即运行 MakerDAO 协议的链上智能合约。MKR 代币持有者投票决定治理决策,而操作由智能合约自动执行。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产品线中的最底层支柱。
4)$DAI:是 MakerDAO 的核心产品,也是 MakerDAO 保证协议运行或通过新策略产生资金的一种手段。DAI 伴随着协议的成长,也是治理的核心目标之一。根据 Foundation Proposal V2,Maker 治理五项原则中,包含了推动 DAI 的采用(Driving DAI Adoption)。也就是说,治理的目标是通过确保 DAI 的稳定性来维持项目长期运行的稳定性。算稳「货币」DAI 在信息技术中诞生,MakerDAO 的治理模式更是重塑了对「货币」的定义。在 MakerDAO 协议的世界里,长期发展要义是 $DAI,长期发展控制者是$MKR 的所有者。
21 年底,MakerDAO 的@wkampmann 发推表示,随着基金会的结束和独立 DAO 团队(核心单元)的形成,MakerDAO 在 21 年实现了「完全的去中心化」。这些核心单元都有自己的单独推特:MakerDAO Core Units。
但 MakerDAO 真的去中心化了吗?MakerDAO 的 DAO 治理模式,是一种平和稳定、能推动协议长期发展的最佳选择,还是让整个协议治理走向了冲突加剧的局面?
3. MakerDAO 的实践治理
在计划愿景下,MakerDAO 经历了几波挫折,尤其是遇到大波动的市场环境下。Terra 失败后,MakerDAO 在解决 “DAO 如何保持去中心化并产生真正重塑金融所需的增长”时,显露出了一种趋于“中心化”的管理问题,这其中有内部团体组织架构问题、有 MKR 持有者义务和收益不匹配问题、也有参与机构众多纷杂的控制权问题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在追求可持续化金融这一目标间产生摩擦和碰撞。
治理的复杂性取决于对组织“最佳”的定义有多清晰或明显。定义越不明显,就越有可能围绕他们自己的解释形成群体,这也是 MakerDAO 内部产生冲突的根本原因之一。
治理的内部冲突:领导者的过度控制欲
MakerDAO 的第一件大事是现实世界资产(RWA)。将 RWA 作为抵押品事实上并不是 MakerDAO 突如其来的想法。早在 20 年 12 月,Maker 基金会便和美国房地产公司 UPRETS 就现实资产抵押借贷的模式和可能性展开了研究。21 年 4 月,Maker 向房地产投资者贷款服务提供商 New Silver 开始发放以真实资产 (RWA) —以代币化房地产、发票和应收账款的形式,为抵押的贷款。
同年 10 月,Rune 提出了 RWF 001 提案,提议将原 RWF 组的协调者 Sébastien Derivaux 移除。Sébastien 当时在底下回应表明了他不是自愿离开,而 Rune 作为创始人”正在安静地试图掌控 MakerDAO“。ashleigh_schap 也在底下留言讲述了与 Rune 合作的项目方 (Distributed Capital)的 Greg Diprisco 和 Joe Quintillian 以 VC 身份接触并最终控制了MakerDao 的部分运营。
内部的矛盾早在 19 年前首席技术官 Andy Milenius 离任后的公开信中便已初见端倪。在信中,Milenius 概述了他和 Rune Christensen 的冲突。 Rune 在 17 年 1 月突然告知:
“He [Christensen] told me it was necessary that he have full unilateral control over the Dev Fund from that point forward.”(“他 [Christensen] 告诉我,从那时起,他必须完全单方面控制开发基金。”)
RWF 001 提案揭开了一场偏向闹剧式的权利之争,这背后是 MakerDAO 参与者与 Rune 的「常年」、「一系列」混战,也是 DAO 代表的民主、平等与「统治者」的「统治欲」的冲撞。
内部冲突之下,MakerDAO 协议长期发展目标之下还涌动着暗流,一切的冲突来自于「人」。内部运营者们在市场大环境变动、RWA 资产化的事件上,「集权化」的治理受到挑战,MakerDAO 的治理开始进入了新一轮的混乱。
治理目标的暗战:重塑金融化之路
22 年的市场大环境并没有变得更好。UST 为代表的算稳们在爆发中崩盘;加密货币圈进入了熊市;全球宏观市场上,利率上行使得投资者对避险资产需求极速上升。而 MakerDAO 在重塑金融上选择现实资产继续发轫,进入新世界。
从治理层面上来看,MKR 持有者有权投票决定借出 DAI 贷款的抵押品资产。在 RWA.CO 公司的帮助下,2022 年,Huntingdon Valley Bank (HVB) 通过 RWA 获得了 Maker 约 1 亿美元上限的借贷;HVB 成为了第一家连接 DeFi 的美国银行。
这笔长达 6 个月交易下,MakerDAO 团队出于 DAO 的需求并肩作战。交易完成后的不到 2 个月时间,Tornado Cash 受到美国强力监管冲击的背景下,Rune Christensen 发布文章《合规之路和去中心化之路:为什么 Maker 不得不准备让 DAI 自由浮动》中开始提议 DAI 的去美元化。MakerDAO 治理目标的转变是「寡头统治者」Rune 的观点,也触发了 MakerDAO 团队内部各方势力开始博弈。毫无疑问,这又成为了一场权利的游戏。
@g_dip 在推文中将这一切形容为 MakerDAO Drama。他阐述了团队内部的三权分立现象:
以 Rune 为代表的未来主义者(futurists)推动着 Maker 的发展;
中心主义者(centralists)们以工作为导向进行产出;
分散主义者(decentralists)是唯一象征着 DAO 的意识形态权利的那一群人。
HVB 的交易是压倒平静表象的最后一根稻草。最明显的原因无疑是宏观市场的不景气,MakerDAO 的账面盈利下行。熊市下,三个流派都开始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盘。中心主义者的薪酬被未来主义者们认为是「腐败、浪费」;未来主义者的远景被中心主义者们认为是「不切实际、缺乏计划的」。冲突的第一步便是 LOVE 系列投票。
简单来看一下 LOVE 提案。这份在 2022 年 5 月 11 日由 Luca 进行的提案:Adding Lending Oversight Core Unit (LOVE-001) ,建议创建贷款监督核心单位(Oversight Core Unit)以提供指导、流程审计等专业服务监督 Maker 的发展战略,$MKR 持有者的权利并无变化。
6 月 27 日,MakerDAO 的成员讨论了 LOVE-001 外的其他两份提案:
- 治理提案 #2: Adding a Special Purpose Fund(MIP55c3-SP4);2022 年 4 月 15 日提出;建议创建一个 1000 万美元的基金池 Makershire Hathaway SPF,以管理稳定币储备,以投资的方式获得多样化收入。
- 治理提案 #3: Onboard Task Force – Growth Task Force(MIP75c3-SP1);2022 年 5 月 1 日提出;建立增长工作组(Growth Task Force)筹资、管理监督以发展 Maker 生态。
总结来看,这三份提案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重组 MakerDAO 领导层;以更专业、但也更「传统」的运营模式,如投资增加公司营收、成立专项小组管理监督协议发展的方式将 MakerDAO 从混乱的去中心化方面选用虽中心化、但「高效」解决方案。最终这三项提案都未能通过。
从内部者@g_dip 的视角来看,这无异于一场「勾心斗角」式的党政洗牌。社交媒体用“大卫林奇级别的荒谬”(David Lynch level absurdity)描述着整件事;首先是 Rune 作为 LOVE 的反对领头羊拉拢了自己的队内人@hasu 和 @ElProgreso 一起投出了反对票。当机构巨鲸如 a16z through Porter Smith,Kevin Miao 和 Kianga Daverington 公开表示支持后,在 Maker 的 discord 频道中开始出现了匿名者们对 VC 行业的「吐槽」。但反对的势头仍然微弱,并未能战胜赞成票的比重。曾被排挤出局的 Nikolai 突然杀回了 Maker 的论坛上开始反对 LOVE-001。在 Nikolai 动员的投票中,其中一笔投票 $MKR 被发现来自于 Aave 的 9 千美元借贷。
最终投票结果失败的主要原因是 Maker 的委托系统。即 $MKR 代币持有者有权在投票窗口关闭前修改自己的委托代理人。
这是一场约有 310K 票的 DeFi 协议治理投票大战。但 DAI 去美元化能在「utility」这一功能上获得更大价值吗;或是抛锚「稳定」链下资产会让稳定币变得更加「不稳定」?UST 和其他稳定币声势浩大的前奏和突如其来的垮台似乎留下了一些启示。
那「揭秘者」代表了哪一派的想法呢?我们很难确认。但唯一知道得是,他不支持 DAI 的去美元化。正是出于对 Rune 想法的高度不赞同,才决定站出来揭秘 MakerDAO 背后的这场围绕治理目标开展的暗战、以及本身治理架构的不稳定和矛盾。 LOVE 提案的背后也是个 DAO 的困局:不仅仅是对 Maker 发展方向的困顿,更是一场「政治博弈」,内部权力各方势力出于不同的理念对出谋划策 Maker 发展方向,试图在 DAO 中寻求新的组织架构来打破「以 Rune 为代表的寡头」的独占。
治理模式的冲突:义务和利益的不平衡
关于 MakerDAO 的治理问题,@hasufl 在《Simple MakerDAO — Governance from first principles》中指出:“「这不仅是 MakerDAO 的问题,也是」当今治理中存在的许多问题。其中包括普遍缺乏远见和战略,以及对 MKR 持有者的责任感低。”
回到投票端。之前提过,$MKR 持有者以投票的方式决定着 Maker 协议的后续发展,这是一种最为去中心化也最为平等的举措。但 $MKR 代币缺乏的良性激励措施、委托代理投票权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它的去中心化特性。
以太坊社区是迄今为止运行最为成功的组织之一,人是社区最宝贵的财富,靠着共同的使命感和价值观连接。但在 Maker 或现有的 DAO 治理模式中,$MKR 持有者治理参与度低;根据 MakerDAO 数据,截至 9 月 14 日,225 名委托人(Delegators)将自己的 $MKR 投票权交由 110 名代理人手中,超过 2/3 的代理人身份并不透明。对于链上投票制的 MakerDAO 治理模式来说,这似乎释放着一种趋于“中央集权式”管理的信号,也更容易在投票中产生「贿选」类的拉票之战。
更重要得是,$MKR 持有者的权利并不是 100%掌握的,而是取决于提案讨论当天如何加入讨论会。对于 $MKR 持有者来说,持有代币就等于能长期捕获协议生态发展价值了吗?这点当然也是存疑的。
当某方持有足够多的投票票数,尤其参与者中有项目机构时,投票便趋向中心化,恶意治理攻击的风险大幅上升。早在 2020 年 10 月,MakerDAO 就经历过类似的事件。当时,项目方 BProtocol 以闪电贷的方式操纵投票,最终 MakerDAO 采用了「延迟特定提案」的方式来面对这次的恶意治理攻击。但如何通过治理预防风险,设定防火墙以便更高效、快速方式减少预防此类事件的不确定性仍需解决。
DAO 的解决方式
在回顾 MakerDAO 至今的治理进程后,你会发现,这些风险,一部分来自于 MakerDAO 治理架构的设计,另一方面则来自于 DAO 自身蕴含的脆弱性。
DeFi 赛道的其他协议 DAO 们,如 Uniswap、Lido 都尝试着不同的治理架构:Uniswap 以最小单元化进行治理,Lido 的创新双重治理方法,将 LDO 和 stETH 两者带往了治理层。Maker 该如何调配协议所有权,将全力下放至生态所有参与者,如用户、投资者、合作伙伴等等,以维持这个庞大的生态进行自转式运行。
Rune 对此提出了 The Endgame Plan 的计划蓝图,详细阐述了 MakerDAO 的治理新计划。这部分内容 CYC Labs《央行算稳MakerDAO,再次颠覆治理范式(下)》文章做了非常详细的介绍;文章在这里不做过多阐述。
简单来说,MakerDAO 引入了 MetaDAO 的概念。这个和我们在 《DAO 的治理历史和演变》一文中提到的 subDAO 类似,但亦有些许不同。每个 MetaDAO 相当于 MakerDAO 子部门,目的是分担核心 DAO 的业务流程,减轻治理负担。每个 MetaDAO 都可以发布各自的代币,成员也来自 Maker 内部或外部的专业人士帮助。和传统公司的业务部门一样,当这些业务不再重要之时,MakerDAO 可以「砍掉」这些 MetaDAO。MetaDAO 既有着 subDAO 自主发行代币的激励政策,又不受限于固定的组织结构,能随着业务结构而灵活调整。
但正如前文所说,MakerDAO 的治理问题非它一家之短。DAO 模式本身就具有脆弱性。DAO 治理的其中一个困顿点来源于代币化。在这些以 DAO 治理的协议中,币权理论上代替了所有权和协议「产权」。而拥有协议的治理代币并不能等于拥有协议本身。在《DAO 的治理历史和演变》中,我们也有指出目前 DAO 协议们都面临着治理参与度低的问题。当治理制度无法平衡参与者的权利和义务时,治理权利便会流向「操控者」手中。币权成为了政治博弈的手段。毕竟,代币没有身份共识,它它能定位至数字钱包,但不能定位到个人。DAO 最后的决策权反而掌握在了算法手里。
自由需要被制衡,DAO 的权利规模也是。和所有新事物的成长一样,MakerDAO 无法完全躲避治理争斗。当协议快速扩张,币权票数增加下,达成共识的难度也开始变大。MakerDAO 在争论引入更专业的团队做更专业的决策,协议日后的发展路径是否应该和创始人意志挂钩这些问题的背后,弥漫着一场「中心化」与「去中心化」的战争硝烟。一味的去中心化是否只会矫枉过正?这很难下定论,但很明显,其他DAO 们也在寻求着一个更合格、适配、更「去中心化|的治理框架,来实现 Internet Nation 的愿景。
Reference:
https://dirtroads.substack.com/p/-42-valkyrie-makerdao-and-our-side
https://dirtroads.substack.com/p/-42-valkyrie-makerdao-and-our-side
本文来自:Dr. DO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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